台灣,這個追求發展的國家,農鄉長期面對著內憂與外患的侵凌,讓農業成為犧牲的工具、農民成為社會的弱勢、農地成為炒作的商品。
這個內憂叫做「政府」。政府從來沒有「徹底本於農業思考」的整全政策,也就不會有為了發展與開創農業利基的方案與計畫,而僅能提出一些治標不治本的、短暫的救急策略,且這些施政因無完整的農業思考與周全的配套做為實施基礎,往往起不了作用、達不到預期目標,或者僅少數特定的優勢地區達到效果,但對整體農業發展並無真正效益(例如小地主大佃農),於是,錢一筆一筆花費掉了,但是整體農鄉社會並未因此而復甦並發出光亮(農村再生應被檢驗了),甚至有些地區還會因「錢的問題」激起波濤,深深的割裂地方社會。
沒有真正基於農業「定位」的政策思考,因此,農業從來未被當作經濟發展的一環,農業、農民與農地只能被拿來做為達成其他政策目標(經濟、工商、產業、都市發展)的工具。於是,城鄉發展是虛的,真實的政策只有無止盡的以農養工、以農養商、以農養都,至今尤甚,淡海新鎮二期、苗栗崎頂產業園區、桃園航空城等都是正在發生的實例。
此外,台灣農鄉面對的外患,是資本主義全球化下開門(或開放)的挑戰。資本貿易體系以自由化做為藉口,掩飾其全球分工的榨取與強凌弱的市場本質。而台灣農鄉,一方面在缺乏政府的內在屏障下,沒有政策定位面對外來挑戰,也就不會有任何對外與對內的具體因應措施,只能洞開門戶。另一方面,政府簽訂的國際合同,更將國際大資本的強凌弱(國際間)本質轉嫁到國內弱勢(如環境、農業、勞工)身上,這是充滿歧視的環境、土地與社會不正義。農業正是在此一潮流下被犧牲,做為換取其他利益的籌碼。
請不要遺忘,台灣自1960年代起大量採購美國剩餘農產品;1980年代在中美食米及穀物貿易協定下,以生產過剩為名的(稻米生產及稻田)轉作計畫;1990年代中美貿易談判以及加入GATT(關稅暨貿易總協定),在自由貿易、降低關稅下的「水旱田利用調整計畫(就是休耕)」;2002年加入WTO(世界貿易組織)下更全面性的休耕(此與為回復地利的計畫性休耕不同)。
順著此一趨勢,同時也順著1960年的《獎勵投資條例》、1991年代之而起的《促進產業升級條例》,以及2010年取而代之的《產業創新條例》,在永不落日的餵養工商資本發展下,台灣農鄉從作為台灣社會的糧倉,一路減少作物的生產,且搖身一變成為青壯人力、土地與水資源的供應地(人倉、地倉與水倉),留下了垂老的農民以及遭蠶食鯨吞的農村地景。
政府總是說,貿易自由化是趨勢。但台灣社會總也要學會發問,難道離農、去農、放棄糧食安全也是趨勢嗎?而這數十年來,政府宣稱因應農產品自由貿易的調適、農糧定位、生產結構的規劃與以及銷售管道的開創,成效在哪裡?在此情況下,貿易自由化到底是農業的突破契機還是崩壞的沈重打擊?
近日外患又起,報載馬總統宣布爭取加入泛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定(TPP),經濟部表示將對農業產生巨大的衝擊,依中華經濟研究院初估,農業產值可能會減少24.42億美元(約新台幣728億),但化學、塑膠、紡織及服務業等總產值將增加193.44億美元(約台幣5,610億元)。顯然的,把農業的損失當作加入TPP的門票,繼續將農業當作發展的附庸與手段,讓農業主體性蕩然不存。
但是,內憂也正持續著。這個長期讓人民憂患的政府,不應該永遠只有「時勢所趨」、「利大於弊」的敷衍、唬弄說詞,至少總得說個明白,這7百多億將從誰的手上奪走,而增加的5千多億又會進到誰的口袋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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