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月18日 星期六

那遙遠的幸福


113日上午10點,苗栗大埔自救會與台灣農村陣線在內政部前召開【放棄上訴,重建家園】記者會。參加這場記者會,內心酸、甜、苦、鹹交纏,令我實在不知如何面對這一切。

那天,我想早一點到,可以看看大埔的朋友,於是攔計程車。一上車,司機先生問我:「早安老闆,要到哪裡?」我說:「徐州路上的內政部。」不料他竟回:「哇,好遠喔。老闆,你要去的地方好遠喔。」我驚訝之餘,細問才知道,原來是大家習慣走短線,我的路程算很遠的。看著車窗外討生活的人陣與車陣,我忽然以為自己正要遠行,到一個距離我們很遠、很遠的地方。一回神,告訴自己,沒錯,是內政部。

那道迷離的牆

也許是怕再度被人民佔領吧。剛過9點半,去年8月被我們翻越的內政部大鐵門早就闔上,辛苦的警察又被派遣,層層排列站在鐵門之後,成為人民與政府之間的一道牆。我們想進入大廳正門口開記者會,但看來是不可能的,有人說內政部願意讓我們在鐵門外的走道上開記者會,算是禮遇了。喔,是嗎?

大埔4戶的朋友們早就搭火車來了。我一次又一次的看到這些朋友,卻除了致意、握手與感謝外,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。媒體也來了,很多,真的很多。當彭秀春大姐拿出張藥房的小模型,當徐世榮老師剴切的直指政府犯罪,當現場人民的眼淚再度不自覺的奪眶而出,……,這時,我看到攝影機瞄準這一切,也聽到眾多相機「喀ㄘ、喀ㄘ」的連拍聲。這一切,很是迷離。

有朋友告訴我,今天發言要溫和,我答應了,但是卻沒有做到。因為,坦白的說,我還是搞不懂,為什麼勝訴者必須要千呼萬喚的拜託、卑微的請求,而敗訴者卻是高高在上,台灣社會可還有一點點道理可言?

我知道,內政部李鴻源部長與相關單位似乎有善意。因此,我必須提醒內政部,行政法院的判決顯然就是要內政部喊停,不要再因行政上的違法濫權,而造成人民的家破人亡。這個喊停,也是讓內政部不再成為土地的屠宰場的開始,只是開始。內政部自己很清楚,根本不必上訴,因為上訴不僅找不到理由,而且結果必敗無疑。內政部只需認錯,償還土地並且復原房屋,讓大埔4戶保有最後僅有的幸福。

但內政部的善意很猶疑。殊不知每一個猶豫,都是對人民無盡的摧殘與折磨。大埔4戶已備受凌虐,不容再發生悲劇,台灣的區段徵收與都市計畫更不應再發生悲劇,而這其實只是內政部的最基本職責,也是文官體制正當性的依據。

那惡與霸的官

媒體報導了兩個人對判決的回應,一派胡言,盡想誤導社會視聽。我想,他們應是制肘本案的關鍵。

劉政鴻縣長回應判決說:「擔心台灣經濟未來怎麼辦」。如果台灣的經濟必須奠基在如同大埔模式的發展,那台灣才是真的沒有未來。所謂「大埔模式的發展」,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的、徹頭徹尾一場騙局的、土地炒作的、圖利少數的、強凌弱的行為,這根本不是經濟發展,而是集體掠奪的社會霸凌。

內政部次長蕭家淇則是說:「大埔案成判例,副作用實在太大,很難收拾」、「正在審議中的33案,部分程序須重跑」。蕭次長來自台中市(副市長),是將徵收與重劃當作政府生財與土地炒作工具,運用的最為極致的官僚。他說的是實話,這個判決對土地炒作、地方政府生財的副作用實在太大了。

蕭家淇同時也讓社會知道,原來這種對人民土地財產掠奪式的開發,還有33案正在進行,總計有5345公頃的區段徵收正在審議中。事實上,如果這33案並非浮濫圈地的土地炒作,如果土地徵收審議小組盡責的嚴謹審查,並確定有其必要性、公益性,並且符合取與需的比例原則,為何需要「重跑程序」?

但是,這樣的一段話真的令人無比沈重。大埔案並沒有讓台灣社會得到任何教訓,土地的拓墾集團還是明目張膽,甚至變本加厲的吞食、開發與炒作,而整個行政體制縱容圈地、違法濫權也依舊。張森文先生生前「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受害者」的遺願,顯然還很遙遠。

劉政鴻式的政客與蕭家淇式的官僚,造就全台遍佈的大埔模式的開發,故圈地不止、炒作不息、悲劇不斷,而行政體制崩壞、文官官箴敗壞不已。台灣社會可曾想要終止這樣的土地暴政?

我們的路算遠的

113日上午10點的記者會,大埔4戶將幸福薑糖交給了內政部主任秘書翁文德,他允諾將轉交給李鴻源部長,幸福薑糖也傳遞到現場媒體朋友的手上或口中。其實,大埔的幸福薑糖早就在台灣社會傳遞著幸福的滋味,那是追求幸福者共同的體會,那當然是毀人幸福者所難以體會。

我又想到了計程車司機大哥告訴我的話,「老闆,你要去的地方好遠喔。」我疑惑著,我們真的是老闆嗎?幸福為什麼會那麼的遙遠?大埔4戶那僅存的微小幸福守得住嗎?朋友們,因為大家習慣走短線,我們的路程算遠的。但一回頭,發現我們其實已經走了一大段,而前面的路還遠嗎?沒人知道,也沒有關係,我們得更努力的前進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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